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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2-1 08:43:3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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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李可医案 火神派
五、李可医案
李可,1933年生,山西灵石县人,毕业于西北艺专文学部。自学考取中医大学历,受命创建灵石县中医院并任院长,致力于中医临床研究50年,白天看病,晚上攻读医书,几十年来从未在夜晚2时前睡过觉。至今已70高龄,依然如是。擅用附子、乌头类峻药救治重危急症,在国内颇有影响,为山西乃至国内颇具特色的名医,全国民间医药学术研究专家委员会委员。
李氏崇尚仲景学,倡导“难症痼疾,师法仲景,一生以此为座右铭。认为仲景方能治大病,救急痛,愈痼疾,是攻克疑难大症的仙丹妙药。仲景学说是中医学活的灵魂,也是破解世界性医学难题的一反金钥匙。
李氏最突出之处是擅长以重剂附子、乌头类峻药抢救濒危病人,使数以千计的垂危病人起死回生。其中被西医下了病危通知书者,也有百余人。毋庸讳言,目前急救一般都是西医的事,然而在李可任职灵石县人民医院中医科的时,急救却是中医科的事,这在全国各医院中可谓绝无仅有,由此被著名中医大家邓铁涛先生称为“中医的脊梁。
李氏救治急险重危症,使用最多的是附子,一生累计超过5吨,川乌次之亦在3吨以上,经治人次万名以上,无一例中毒。何以保证无害?全在经方的配伍、炮制与煎服方法上见真谛。为确保万无一失,他在使用乌、附重剂时,采取3条措施:
1、 凡用乌头剂,必加两倍量之炙甘草,蜂蜜150克,黑小豆、防风各30克,凡用附子超过30克时,不论原方有无,皆加炙甘草60克。从古今各家本草论证得知、炙甘草、蜂蜜蜂、黑小豆、防风具解毒之功。
2、 凡剂量超过30克时,乌头剂加冷水2500毫升,文火煮取500毫升,日分3次服,煎煮时间3小时左右,已可有效破坏乌头碱之剧毒。附子剂用于慢性心衰,加冷水1500毫升,文火煮取500毫升,日分2-3次服。危急濒死心衰病人,使用大剂破格救心汤时,则开水武火急煎,随煎随灌,不循常规,以救生死于顷刻。此时附子的毒性,正是心衰病人的救命仙丹,不必多虑。
3、 凡用乌头剂,必亲临病家,亲为示范煎药。病人服药后,必守护观察,详询服后唇舌感觉。待病人安然无事,方才离去。
李氏大部分时间奔波于穷乡僻壤、缺医少药的山村,面对病人生死存亡之际,他从不考虑个人安危得失与风险,像孙思邈所称道的苍生大医的那样,一心赴救,并常以数百克附子,挽救病人于无何有之乡,使剧毒之品变成了救命仙丹。也因为这种特殊的环境锤炼,使其对内、外、妇、儿、皮肤等科均积累了较为丰富的经验,这些均体现在其著作《李可老中医急危重症难病经验专辑》(山西科技出版社,2004年)中,该书记录了他治疗各种疑难病症和急危重症的独到经验,并辑录了其自创方剂28首,大多可圈可点,值得效法。本书所选案例均出自该书,李氏医案记述详细,说理明晣,堪称文、理俱佳,为医案中珍品,值得反复玩味。
1、 肺心病心衰合并脑危象急性肾功衰竭——破格救心汤合小青龙汤
某女,62岁。1979年2月4日初诊:县医院诊为“肺心病心衰并发脑危象,急性肾功衰竭,病危出院准备后事。诊见患者深昏迷,痰声拽锯,颈脉动甚,腹肿如鼓,脐凸胸平,下肢烂肿如泥。唇、舌、指甲青紫,苔白厚腻,六脉散乱,摸其下三部则沉实有力。询知患痰喘31年,此次因外感风寒,引发暴喘。住院7日,始终无汗,已2日无尿。视其唇指青紫,心衰之端倪已露。寒饮久伏于中,复感外寒,阴寒充拆内外,蔽阻神明。拟破格救心汤平剂与小青龙汤合方化裁,温里寒,开表闭,涤痰醒神为治:
附子30克,麻黄、桂枝、赤芍、干姜、细辛、五味子、石菖蒲、郁金、葶苈子(包)、炙甘草各10克,生半夏、茯苓各30克,麝香0.3克(冲),竹沥60(兑入),姜法1小盅(兑入)。
鲜生姜10大片,大枣10枚,1剂。
2月5日二诊:服后得汗,随即苏醒。小便甚多,一昼夜约300ML以上。腹部及下肢肿胀已消七八,足背出现皱纹,脐凸亦消。原方再进1剂后,数日遇于街头,已全好。
原按:破格救心汤是回阳固脱、起死回生之剂。临订单应用见机即投,不可犹豫。本病例虽无“四逆“见证,但阴水泛滥、唇甲青紫等亡阳先兆已露,一经投用覆杯得救。若等到诸症悉具,险象丛生,则医者焦头烂额,患者生死难测。又本方治疗重度心衰水肿,及肾衰无尿,能于一日之间,十去其八,出乎意料。事后揣摩,除本方温阳消阴,蒸动膀胱气化,茯苓利水之外,得力于麻黄一味。肺为水之上源,主通调水道,下输膀胱。今寒邪闭肺,水道不通,故聚水成肿。用麻黄发汗解表,开提肺气,肺气开则水道通,水肿迅速消退。此后曾遇多例慢性肾炎水肿及顽固性心衰水肿病例,追根寻源,均有外感寒邪久伏病史,于对症方内加麻黄一味,提壶提盖,开宣肺气闭,尿量讯速增多而愈。应用本方,要严格遵循辨证论治法则,胆大心细,谨守病机,准确判断病势。脉证合参,诸症若见一端,即宜急服。凡亡阳竭阴之端倪初露,隐性心衰的典型症状出现(如动则喘息、胸闷,常于睡中憋醒,畏寒肢冷,时时思睡,夜尿多,以及无痛性心肌梗死之倦怠乏力,胸憋自汗等)急投本方平剂;亡阳竭阴之格局已成,急投本方中剂;垂死状态,急投本方大剂。服药方法,急症急治,不分昼夜,按时连服,以保证血药浓度,有效挽救病人生命,极重症24小时连服3剂。
评析:破格救心汤乃李氏所创方剂,曾成功地治愈了千余例心衰重症,并使百余例已发病危通知的垂死病人起死回生。方剂组成:附子30-100-200克,干姜60克,炙甘草60克,人参10-30克(另煎浓汁兑服),山茱萸60-120克,生龙骨、生牡蛎、磁石粉各30克,麝香0.5克(分冲服)。煎服方法:病势缓者,加冷水200ML,文火煮取,1000ML,5次分服,2小时1次,日夜连服1-2次。病势危急者,开水武火急煎,随煎、随喂,或鼻饲给药,24小时内,不分昼夜频频喂服1-2次。
本方脱胎于《伤寒论》四逆汤、参附龙牡蛎救逆汤及张锡纯来复汤,破格重用附子、山茱萸加麝香而成。四逆汤为强心主剂,救治心衰,疗效卓著。心衰病人,不但阳气衰微,而且阴液内竭,故加人参,成为四逆加人参汤,大补元气,滋阴和阳,益气生津,使本方更臻完善,但用于救治心衰垂危重仍然生死参半。李氏认为:第一、历代用伤寒方,剂量过轻,主药附子仅10克左右。考《伤寒论·四逆汤》原方,用生附子1枚,按考古已有定论的汉代度量衡折算,附子1枚,约合今之20克,假定生附子之毒性与药效与药效为制附子之两倍以上,则伤寒论原方每剂相当于现代制附子40克-60克;而历代用四逆汤仅原方的1/6-1/10。以这样的轻量,要救生死于顷刻,诚然难矣!第二,之所以不敢重用附子,乃因畏惧附子之毒性。但附子为强心主将,其毒性正是其起回生药效之所在。当心衰垂危,病人全身功能衰竭,五脏六腑、表里、三焦,已被重重阴寒所困,生死存亡,系于一发之际,阳回则生,阳去则死。非破格重用附子纯阳之品的大辛大热之性,不能斩关夺门,破阴回阳,而挽垂绝之生命。接现代药理实验研究,附子武急煎1小时,正是其毒性分解的高峰。对垂死的心衰病人而言,附子的剧毒,正是救命仙丹。李氏一生所用附子超过5吨之数,轻治病人在万例以上,垂死病人有24小时用附子500克以上者,从无一例中毒。同时,师法张锡纯“山茱萸为救脱第一要药之意,于破格人参四逆汤中重加山茱萸、生龙骨、生牡蛎,更加磁石、麝香,而成破格救心汤方同,使本方具备了扶正固脱,活血化瘀,开窍,开窍醒脑,复苏高级神经功能,从而救治呼吸偱环衰竭,纠正全身衰竭状态,确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。
李氏盛赞“本方可挽垂绝之阳,救暴脱之阴。凡内外妇儿各科危重急症,或大吐大泻,或吐衄便血,妇女血崩,或外感寒温,大汗不止,或久病气血耗伤殆尽……导致阴竭阳亡,元气暴脱,心衰休克,生命垂危,症见冷汗淋漓,四肢冰冷,面色白光或萎黄、灰败,唇、舌、指甲青紫,口鼻气冷,喘息抬肩,口开目闭,二便失禁,神志昏迷,气息奄奄,脉象沉微迟弱,一分钟50次以下,或散乱如丝,雀啄屋漏,或脉如潮涌壶沸,数急无伦,一分钟120-240次以上,以及古代医籍所载心、肝、脾、肺、肾五脏绝症和七怪脉绝脉等必死之症、现代医学放弃抢救的垂死病人,凡心跳未停,一息尚存者,急投本方,1小时起死回生,3小时脱离险境,一昼夜转危为安。以下为该方验案。
2、 肺心病心衰、呼吸衰竭合并脑危象——破格救心汤大剂
闫某,男,60岁。1995年3月24日凌晨4时病危邀诊:患者昏迷不醒,吸氧。面如死灰,唇、指、舌青紫,头汗如油,痰声辘辘,口鼻气冷,手冷过肘,足冷过膝,双下肢烂肿如泥,二便失禁,测不到血压,气息奄奄。询知患阻塞性肺气肿、肺心病代偿期达10年。本次发病1周,县医院抢救6日,病危出院,准备后事。昨夜子时,突然暴喘痰壅,昏迷不醒。县医院内科诊为“肺心病心衰,呼吸衰竭合并脑危象,已属弥留之际。切脉散乱如雀啄屋漏,移时一动。前人谓,凡病情危重,寸口脉难凭,乃按其下三部跌阳、太溪、太冲三脉,尚属细弱司辨。此症子时濒危未死,子时后阴极阳生,已有一线生机。至凌晨4时,十二经营卫运行肺经当令,本经自旺。病情既未恶化,便是生机未绝。遂投破格救心汤大剂,以挽垂绝之阳而固脱,加三生饮豁痰,麝香辟秽开窍醒脑而救呼吸衰竭:附子150克、干姜、炙甘草各60克,人参30克(另炖浓汁兑服),生半夏30克,生胆南星、石菖蒲各10克,山茱萸120克,生龙骨、生牡蛎、磁石粉各30克,麝香0.5(分冲),鲜生姜30克,大枣10枚,姜汁1小盅(竞入)。病情危急,上药加上开水1.5L,武火急煎,随煎随灌,不分昼夜,频频喂服。
3月25日6时二诊:半日一夜内服完上方一剂。子时过后汗敛喘定,厥冷退至肘膝以下,手足仍冰冷。面色由灰败转为萎黄,发绀稍退,痰鸣大减。呼之可睁眼,神志仍未清。六脉迟细弱代,48次/分,已无麻雀啄、屋漏之象,回生有望。嘱原方附子加足200克,余药不变,日夜连服3剂。
3月26日三诊:患者已醒,惟气息微弱,声如蚊蚋,四肢加温,可以平卧,知饥索食。脉沉迟细,58次/分,已无代象。多年来喉间痰鸣消失。其妻告知,昨夜尿湿大半张床褥,腿已不肿,正是大剂量附子破阴回阳之效。真阳一旺,阴霾自消。病已脱险,元气未复。续给原方3剂,去生半夏、生天南星、石菖蒲、麝香。附子减为150克,加肾四味(枸杞子、吐丝子、盐补骨脂、淫羊藿)各30克,温养肝肾精气以固脱。每日1剂,分3次服。
3月30日四诊:诸症均退,食纳渐佳,已能拄杖散步。计前后四诊,历时5天,共用附子1.1Kg,山茱萸0.75kg,九死一生垂危大症,终于得救。方中生半夏为降逆化痰要药,用时以温水淘洗3次,加等量鲜生姜佐之,既解其毒,又加强疗效,颇有妙用。
3、 冠心病心绞痛、急性心梗——破格救心汤合瓜蒌;丹参剂
查某,男,60岁。县医院心电图确诊为冠心病月余,1982年正月初六14时心绞痛发作,含化硝酸甘油片,可缓解半小时,不以为意。18时许,绞痛再发,含剂及亚硝酸异戊脂吸入无效。内科会诊拟诊急性心梗,建议急送医院抢救。因时间紧迫,寻车不易,乃邀李氏诊视。见患者面青惨,唇、甲青紫,大汗而喘,肢冷,神情恐怖,脉大无伦120次/分,舌边尖瘀斑成条片,舌苔灰腻厚。急予针灸急救,约10分钟痛止。患者高年,肾阳久亏于下,春节劳倦内伤,又过食肥甘,致痰浊瘀血阻塞胸膈,属真心痛重症,且亡阳厥脱诸症毕见,遂投破格救心汤大剂变方:
附子150克,人参(另炖浓汁兑入)、五灵脂各15克,瓜蒌30克,薤白(酒泡)15克,丹参45克,檀香、降香、砂仁各10克,山茱萸90克,生龙骨、生牡蛎、磁石、郁金、桂枝、桃仁、五灵脂、细辛各15克,莱菔子(生炒各半)各30克,炙甘草60克,麝香0.5克,三七粉10克(分冲),2剂。加冷水2000ml,3次分服,2小时1次,昼夜连服。李氏守护病榻,20时10分,服第一次药后1刻钟汗敛喘定,四肢回温,安然入睡。至正月初七上午6时,10小时内共服药2剂,用附子300克,诸症均退,舌上瘀斑退净。为疏培元固本散一料治本(三七、琥珀、人参、胎盘、藏红花、鹿茸等),追访18年未犯。
原按:上方以人参、附子、龙骨、牡蛎、磁石、山茱萸救阳敛阴固脱。人参、五灵脂同用,益气化瘀,溶解血凝。瓜蒌薤白白酒酒汤合莱菔子,开胸涤痰,消食降胃;丹参饮合郁金、桃仁、三七、麝香,辟秽开窍,化瘀通络;细辛散寒定痛,桂枝引诸药直达心宫。余以上法加减进退,治心绞痛百余例,心梗及后遗症12例,均愈。其中一例心肌下壁梗死患者,服培元固本散1料(约百日)后经多次CT复查,无异常发现,说明培元固本散有活血化瘀、推陈致新、修复重要脏器创伤的殊效。
治各类溃疡之效方:三畏汤(人参、五灵脂、肉桂、赤石脂、丁香、郁金
4、 肺结核合并肺心病(戴阳危证)——参附龙牡救逆汤合来复汤
薛母,68岁。宿有肺结核、肺气肿,近日合并急性感染,血沉90mm/h,白细胞15.65×109/l。经抗结核、抗菌治疗无效,请李氏协治:患者双颊艳若桃花,双目神采外露,发热、烦燥,咳喘月余。盗汗,渴喜热饮,双膝极冷,心动神摇,六脉细数无伦,心率132次/分,舌淡。分析患者年近古稀,肾元久虚,复加久病耗伤,过服清热凉剂,致成上盛下虚戴阳格局,有欲脱之虞。急急固肾敛肝,引火归原,纳气归根为治:
山茱萸90克,人参(另炖)15克,生龙骨、牡蛎粉各30克,生白芍18克,党参12克,炙甘草6克组成,用于“寒温外感诸症,大病瘥后不能自复,寒热住来,虚汗淋漓;或但热不寒,汗出而热解,须臾又热又汗,目睛上蹿,势危欲脱;或喘逆,或怔忡;或气虚不足以息,诸症只见一端,即宜急服。
5、 风心病合并冠心病——炙甘草、参附龙牡救逆汤、丹参饮合方
张某,女,40岁。1980年夏来诊。病史:风心病,二尖瓣狭窄、闭锁不全,心房纤颤,心衰III;冠脉供血不足;肺瘀血已10年。北京阜外医院拟行二尖瓣分离手术未果。
刻诊:心悸、气喘、咯血,动则更甚。每进食必心中大动,故每届饭时,忧心忡忡,端起饭碗,提心吊胆。为免心跳,吃吃停停,一餐常延搁二三小时之久。心率常在170-210次/分。脉促,四肢厥冷,胸闷刺痛,唇、指、舌青紫。自汗淋漓,腰困如折。血压70/50mmHg。入夜不能左侧卧,否则呛咳喘促不停。
纵观见证,为心之阴阳皆虚,阳虚偏重。久病成损,脾胃中气大伤,子盗母气,故进餐心悸加重。渐至五脏失养,先天肾气被耗,故见腰困如折(肾将惫)、喘(肾不纳气)、汗(真阳失固)、厥逆(命火不主温煦四末)、败脉(七急八败,散乱、雀啄)。且虚必夹瘀,瘀阻心脉,故胸闷刺痛。拟炙甘草、参附龙牡救逆汤、丹参饮合方化裁,加肾四味及桃仁、红花,温肾回阳,通脉化瘀,滋液救心为治:
炙甘草30克,附子30克,生地黄、麦冬、人参(另炖)、五灵脂、生龙骨、生牡蛎粉各15克,丹参30克,檀香、降香、沉香各10克,砂仁(捣)5克,阿胶(烊化)20克,桂枝、桃仁、红花、五味子各10克,肾四味120克,生姜10片,大枣10枚,胡桃4枚(打),21剂,每旬7剂。
一个月后,悸止喘定,肢厥、发绀消失,纤颤未发,腰困亦愈。进食已不心跳,胸闷刺痛在服至10剂时痊愈。脉细弱,92次/分,惟月初曾出现反复。细问得知10年来每经期必感冒,病情加重。其症月经前1日突然寒热如疟,呕吐耳聋,经净自愈。此乃六淫外邪久羁,由表入里,深伏血分不能透达,即《伤寒论》热入血室之证,当因势利导,予小柴胡汤加味,提透血分伏邪:
丹参、当归、益母草、生半夏各30克,赤芍15克,泽兰叶、酒香附各12克,柴胡、人参(另炖)、五灵脂、川芎、酒黄芩、干姜(炒)、桃仁、炙甘草各10克,黑芥穗6克,生姜10片,大枣10枚,6剂,每月一日,连服3剂。
另:全胎盘100克,鹿茸、冬草夏草、人参各30克,蛤蚧6对,三七100克,琥珀30克,制粉常服,培元固本。
1983年12月再诊,服二诊方后,经前感冒得以根除。除风心病仍存在外,已无自觉症状。体质增强,步行如常人。
原按:从临床观察,风心痌多由表邪入里而来。惟病程一长,多数病人对致病之由皆不能记忆,而医者赤见病治病,忽略追根寻底。投剂则隔靴瘙痒,无济于事,或得药暂愈,后必复发作的重病、顽症、痼疾,或交节病作类疾病,必有六淫外邪深伏。伤风不醒变成痨,这则民间谚语道破了深刻的毒理、病机。邪之中人,初必在表。失治则由表入里,正气愈虚,邪陷愈深。待病邪深入血分,侵入五脏,在治疗上便成“半死半生”之局。但既有伏邪,必有征兆。邪正相争,宿疾发作,便显示病邪盘踞的经络脏腑。此时,因势利导,扶正托透,常可一举破其窠穴。故《内经》说“善治者治皮毛,不单是为表证立法,也是治疗重、难、痼证的法宝。诸症当先解表”这样一条极平淡的治法,却寓有神奇的妙用。本病例重病10年,邪入血室即达10年,月经前发病,暴露了本症的奥秘。遂以一味黑芥穗之深入血分,加入得生丹、小柴胡汤内,益气扶正,活血温经,和解表里,使10年伏邪得以外透,从此步入坦途,痼疾获痊。又曾治多例心衰水肿病人,病程多在10-30年不等,均有外感寒邪病史,察知寒邪深伏少阴,予对症方内加入麻黄、细辛,开提肺气,透发伏邪,得微汗之后水肿迅速消退而愈。一得之愚,聊作临证之一助。
6、 咽痛寒证兼齿衄——四逆汤
牛某,男,50岁,因齿衄年余不愈而求治,近1月更增咽部干痛,痰多味咸,口干而不欲饮。食纳如常,偶见嘈杂泛酸。近2年异常发胖,体重增加10Kg,反不如过去精力旺盛。动则气喘,夜多小便,膝冷,脉沉细弱,舌淡胖有齿痕。牙龈色暗,血污满齿。日轻夜重,一觉醒来,满口黑紫血团。咽喉干痛,舌不能转动。曾用大剂量维生素C、六神丸,出血、咽痛有增无减。脉证合参,审为命门火衰,少阴真寒证无疑。因胖为湿盛阳微;痰为阴邪,味感为肾虚水泛;日轻夜重,为阳不胜阴;喘为肾不纳气;咽干痛不肿不渴,乃因肾脉循喉咙,系舌本,阴寒过甚,逼下焦真火浮于咽喉要道;其齿衄从发胖后始见,齿为骨之余,骨乃肾所属;血属阴,必得阳旺始能统摄而循常道,阳衰失于统摄,故溢出于外,乃径投四逆汤:炙甘草60克,附子、干姜各30克,水煎冷服,3剂。
药后两症皆愈,惟觉腰困气短,加肾四味120克,人参10克,又服3剂,康复如初,追访10年,再无反复。
原按:另治县委书记,文革中被批斗,咽喉忽肿,用青霉素100万U,连用3天,兼含化六神丸无效。视之,舌胖淡有齿痕,双侧扁桃体肿至中间只见一条缝,色嫩红,不渴尿多,食则泛酸,足膝冰冷,脉象浮洪,知是情怀抑郁,五志化火上炎,而中下虚寒已非一日。五志之火,乃是虚火,下焦之寒,则是真寒。遂予上方1剂,时值三九寒天,煎妥后置窗外1小时,已见冰茬,令顿服之,移时入睡。2小时后醒来,病已消无痕迹。
热药冷服是《内经》治则中的反佐法,古人形象地比喻为“偷渡上焦”。附子性大热,下焦寒极,非此不能愈。但假热在上,热药热服则两相争,格拒不纳。今把热药冷透,披上“冷”的伪装,入口凉爽,“骗”过咽喉一关。入胃则热性缓缓发挥,引浮游之假热归下而病愈,是极巧妙的治法。
7、 足心发热怪病——四逆汤
刘某,女,43岁。足心发热7年,日夜不休,日轻夜重。自觉涌泉穴处呼呼往外冒火。不论冬夏,夜卧必将脚伸出被外,始能入睡。多次服滋阴降火补肾之剂不效。诊见面色嫩红,艳右桃李,此阳浮于上显然,脉细数,小便清长,饮一溲一。脘腹冷感,胃纳不佳,稍进凉食则觉酸腐不适,双膝独冷。
此症乃阴阳衰盛之气变引起,阳气一衰,火来生土,胃中水谷便无由蒸化,故见纳少化艰;人身津液不能升腾,故口干;涌泉为足少阴肾经井穴,为肾气之所出。今下焦阳衰,不能统摄肾阴,而致阴火沸腾,足心热如焚。宜补火之原,真火一旺,阴火自安,处方:
炙甘草60克,干姜、附子各30克,冷水1500ml,文火煮取500ml,2次分服,3剂。药后热势顿减,双膝冷感消失。另治赵某,女,15岁,足心发热如焚,一如上案,脉大不任重按。认为“阳不统阴,致下焦阴火沸腾,例同浮阳外越。以四逆汤加味:炙甘草60克,干姜、附子各30克,黄芪60克,肾四味80克,人参、五灵脂各10克,龙骨、牡蛎各30克,1剂显效。
评析:此症临床颇不少见,然识得“阴火沸腾,例同浮阳外越者少,李氏此二案足资借鉴。刘案单纯,故用四逆汤原方即可。赵案另有宿疾红斑狼疮,病情复杂,具有肾虚案底,故用四逆汤再加肾四味等药。
此症郑钦安先生早有认识。并治好多人,而且自已曾亲身患过:夫足心发热如焚,人皆谓阴之虚也。夫阴虚由于火旺,火旺之人,尿必短赤,口必饮冷,理势然也。今则不渴而尿多,明是下焦无阳,不能统束肾气,以致阴火沸腾,故见足心发热如焚也,四逆汤力能补火,火旺即能统束群阴,故治之而愈。此病予亲身患过,并治好多人。他还说:“久病与素秉不足之人,或夜卧,或午后两脚大烧,欲踏石上,人困无神。此元气发腾,有亡阳之势,急宜回阳收纳为主。切不可妄云阴虚,而用滋阴之药。李氏论证、用方悉本郑钦安,收效在情理之中。
8、 口舌疮顽症(复发性口腔溃疡)——四君子汤加肾四味等
燕某,女,29岁。口舌生疮6年,1月数发,时愈时作。近1月来,因流产后恣食瓜果生冷,复因暑热,夜睡不关电扇,门窗大开,又遭风寒外袭,遂致身痛呕逆,食少便稀。外感愈后,口舌于今晨突发白色丘疹一圈,灼痛不可忍。按脉细弱,舌淡欠华,面色萎黄,腰困膝软,此属肾虚脾寒,虚火上 。治此类口疮,用四君七味(六味地黄丸加肉桂)合方加元参之善清浮游之火,治热以热,凉而行之,治火不归原证有覆杯而愈之效。但本例病人脾胃气弱殊甚,寒凉滋腻不可沾唇,变通如下:
人参(另炖)10克,焦白术、茯苓各30克,炙甘草、姜炭、细辛各10克,肾四味各15克,肉桂1.5克(饭丸先吞)。3剂后,诸症均愈。予补中气益汤加味肾四味,紫河车粉5克(冲),10剂,培元固本,以杜再发,追访7年,再未发作。此后,凡遇火不归原证而脾胃虚弱之病人,即投上方皆效。
9、 口舌溃疡——附桂八味丸
武某,男,57岁。某年12月23日,忽患口、舌、唇部生疮,其症颇奇,颇急。10时发病,11时即满口舌痛如火灼。仓促之间,向老友某救治,某曰:口舌生疮,小事一桩,主脾积热,不必惊慌。未及诊脉问病,提笔即疏导赤散与凉膈散合方与服。其方甚轻,生地黄、连翘10克,其余皆3-5克。患者于11时30分进头煎,药毕覆杯,立觉火从脐下直冲头面,双唇肿大如桃,舌亦肿痛更甚,且心烦懊忱,莫可名状。约12时半,其子邀诊:面赤如醉,舌肿塞口,诉证不清。按脉洪大无伦,重按则反如游丝,120次/分,视其舌则边缘齿痕累累,有白色溃疡布满边尖。唇肿外翻,迸裂出血,大便干,小便未注意。不渴,口中亦无臭味。据云“年终总结,连续熬夜三晚后得病。
此症颇费踌躇,望闻问切皆不得要领。细玩见症,亦难推翻前医论断,《内经》明示:“诸痛痒疮,皆属于心。且暴病多实,此病暴急有疔毒之势,是否病重药轻,杯水车薪?犹疑之间,忽见患者扬手掷足,烦躁不可名状。进门时,仓促之间见其面赤如醉,细视之,则鲜艳光亮如演员之涂油彩状。恍然悟及此与戴阳证之面赤如妆同义,惟戴阳证多见于外感临危之际,此则由内伤而来。摸其下肢果见足膝冰冷。必此公下元久亏,恰值当日冬至阳生,阴不抱阳,龙火上奔无制。前医误作实火,妄用苦寒直折,致光焰烛天,不可收拾。急以大剂附桂八味丸冲服肉桂,以救药误而和阴阳:附子、熟地黄、生山药、山茱萸各30克,茯苓、泽泻各12克,五味子10克,肉桂1.5克(研末,冲服),水煎冷服。
服药1次,1刻钟后安然入睡。2小时许醒来,肿痛皆消,已无丝毫痕迹。次日复诊,口中仍觉麻辣,舌光红无苔,乃阴分受损见证。火不归原,本不当用大剂量附子破阴回阳之品,前药误又不得不用。险证虽退,阴损未复,乃予大剂引火汤,两服痊愈。
原按:事后追忆,此证确险之又险,虽侥幸治愈,早已汗流浃背。盖其证从表象看,与翻唇疔无异;其烦躁又与疔毒走黄相去无几;其来势暴急,又似实火。疑阵重重,令人迷惘。若以前医为杯水车薪而投大剂泻为解毒,则后果便不堪设想。火不归原证,若误用苦寒攻下,便有危及生命之险。
10、 过敏性鼻炎——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味
郭某,男,1950年夏患过敏性鼻炎,整日喷嚏连连,其声达于户外,1982年10月求治:旧恙缠绵32年不愈,每年夏初必犯,至秋凉渐渐减轻而愈。服中西药不计其数无效。今年体质下降,腰困如折,气短懒言,畏风畏寒,感冒不断,鼻流清涕不止,鼻中痒如虫行,频频打嚏不止。年仅54岁,弯腰驼背,俨然一老人矣。脉沉细微弱,舌淡欠华。询知近2年,小便余沥,咳则遗尿,50岁后阳事亦废。考本病初病在肺,久病及肾。已非益气固表,疏风散寒所能见效。万病不治,求之于肾,遂拟一方嘱服3剂:
附子30克,麻黄、细辛、人参(另炖)、炙甘草各10克,肾四味120克,鲜生姜10片,大枣10枚,葱白3节,麝香0.3克(冲服),加冷水1500ml,文火煮取500ml,2次分服。
另配:鹅不食草、细辛、川芎、辛夷、青黛各5克,研粉少许吸入鼻内,日2次。
5日后未闻喷嚏声,久年痼疾,3剂而愈,大出意料之外。而体质怯弱如此,难保来年不犯。为预防之计,疏全河车2具,鹿茸、人参、三七、琥珀各60克,蛤蚧3对,冬虫夏草50克,制粉,日服2次,每次3克,热黄酒送下。随访已2年未发,且体质改变,红光满面,难言之隐疾亦愈。
原按:此后凡遇此症,即投麻附细辛加味方,皆获奇效。此证之关键,多属肾中元气不固。肾为先天之本,生长发育、强壮衰老之所系。所谓种种“过敏性”疾病,皆责其先天不足,亦即自身免疫力低下。从肾论治,可谓治本之道。益气固表,脱敏止痒,隔靴搔痒而已。
姜炭、三仙炭治脾不统血,屡试屡验。
11、 血栓闭塞性脉管炎——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合乌头汤
高某:双下肢以下冰冷,左侧尤重,足趾青紫,电击样剧痛日夜不休,左上下肢麻木。胸部憋胀刺痛,发作时以硝酸甘油片维持。脉沉细迟微,双足背动脉消失。面色苍白晦暗,畏寒神倦。此证由寒邪深伏血分,痹阻血脉,已成真心痛及脱疽重症。且病经30年之久,已成沉寒痼冷顽症,非大辛大热温通十二经表里内外之乌头、附子猛将不能胜任。遂拟当归四逆加吴苵萸生姜汤合乌头汤,加虫类入络搜剔,麝香辟秽通窍,合而为大辛大热,开冰解冻,益气破瘀,通络定痛之剂:生黄芪240克,附子、当归各60克,乌头、丹参、黑小豆、川牛膝、防风各30克,麻黄、桂枝、细辛、赤芍、桃仁各15克,肉桂10克,吴茱萸20克(开水冲洗7次),另用麝香1克,炮穿山甲2克,生水蛭3克,全虫3克,蜈蚣2条研粉分冲,蜂蜜150克,鲜生姜40克,大枣20枚。加冷水2500ml,文火煮取500ml,兑入黄酒500ml,日3次,夜1次,4剂。
李氏住其家中,寸步不离,以使家人放心。服1剂,当夜安然入睡。又连服3剂,诸症均退。原左足大趾内侧之溃疡亦收口愈合,心绞痛及下肢电击样剧痛亦消失。后注射毛冬青针15盒,遂痊愈。
评析:此方疑遗漏炙甘草30克,按李可先生用药习惯,凡用乌、附大剂时,必配炙甘草30克。
12、 类风湿关节炎合并硬皮病——加味乌头汤
薛某,女。患类风湿关节炎28年,由产后入冷水过早引起。2年前发现合并硬皮病,百治不效,已不能起床。1986年由家属携病历向李可先生求治,据病历载:两手关节肿凸变形,右手不能屈伸,双下肢踝关节肿胀,足趾僵硬,迈步困难。硬皮病仅有一句话诊断,资料不全。患者恳求遥拟一方先服,待病情减轻,夏季天热能行动时再来面诊:。30年沉寒痼冷。病虽在关节、皮肤,整体气血虚衰,自在意中。难症痼疾,师法仲景,遂仿乌头汤意拟一药酒方及外熨方:
1、 生黄芪100克,乌头,附子、活络效灵丹(当归、丹参、乳香、没药)、白芍、黑小豆、乌蛇肉各30克,蜂蜜120克,桂枝、防风、全虫、甘草各15克,蜈蚣30条,豹骨(代)15克。上药共捣粗末,加上白酒1500ml入瓶浸泡7昼夜后,早晚热服1次。从1酒盅起服,逐日渐加,服至唇、舌稍唇感麻木为度,即以此量维持至服完,来信告知病情变化再议。本方以乌头、附子之大辛大热,通行十二经破冰解冻逐沉寒痼冷为君;以甘草、防风、黑小豆、蜂蜜解其毒,制其燥烈,以防其毒。以桂枝汤合活络效灵丹养血活血和营,虫类入络搜剔,豹骨强筋骨;生黄芪运转一身大气,周流气血。又,两地相隔千余里,万一服药超量,出现中毒先兆,则服下方解救:
生甘草60克,防风、黑小豆各30克,加冷水150ml,蜂蜜150ml煎汤,分次冲服生绿豆粉30克,10分钟即解。
2沙苑子、草乌头、红藤、荆芥、防风、当归、鸡血藤、海桐皮、乳香、没药、透骨草、川续断、红花、细辛、花椒、伸筋草、威灵仙各30克,乌蛇肉50克,上药共捣粗末,白酒拌匀,浸3日后,用陈醋3kg,浸泡7昼夜,睡前以纱布8层蘸饱药液置于患处,以电熨斗熨之,干则再蘸再熨,连续斗小时。熨完后活动、揉搓关节,谨避风寒(此为前人经验加味变法,原法药液用电离子透入法。以熨斗熨之,亦有显效,止痛效果最快。此法用治一切关节肿痛、肩凝症,各部骨质增生之剧痛,皆有显效。若加服对症中药,则可彻底根治上述各症。
中医则认为邪之所凑,其气必虚。虽肺主皮毛,脾主四肢肌肉,但30年痼疾耗伤,肾元必虚。当温养五脏,调节整体以治局部:生黄芪120克,当归、熟地黄、乌头、附子、沙苑子、黑小豆各30克,麻黄、桂枝、细辛、干姜各15克,防风30克,肾四味各15克,人参10克(另炖),五灵脂10克,全虫12只,蜈蚣4条(研粉,冲服),炙甘草60克,蜂蜜150克,鲜生姜30克,大枣10枚,加冷水2500ml文火煮600ml,3次分服,30剂。
服完上方,腰困消失,四肢已不疼痛。变硬之皮肤明显松软,前额出现抬头纹,四肢出现皱,臀部已形丰满。眼睑活动灵活,可以闭合。嘱带原方30剂,加龟鹿二胶、胎盘粉各10克,趁伏天服完。停药将养至立秋后,再服药酒1料。各病基本恢复,可以操持家务。前后三诊,计服药酒3料,汤剂70剂,不满4个月,内服附子1945克,乌头2245克,生黄芪8400克。曾先后治疗类风湿关节炎5例。
13、 风心病垂危——温氏奔豚汤加味
男,患风心病12年,近2年出现全身肿胀,腹大如鼓,脐凸胸平,下肢烂如泥。山医一院诊为“风心病心衰,心功III级,心房纤颤。心悸气喘,畏寒特甚,盛夏犹穿棉袄,已卧床3月余。端坐呼吸,面色青惨,唇指青紫。口鼻气冷,冷汗淋漓,四肢厥冷。舌紫胖水滑,齿痕多。六脉似有似无,或如雀啄,至数模糊,惟下三部之太溪脉尚微弱可辨。腹诊脐下筑动应衣,时觉有冷气从关元穴处由腹正中线向上攻奔迫,冲至咽喉,人即昏厥。家属已备棺木、寿衣。神志昏蒙,似睡非睡。少阴亡阳诸症悉见,惟太溪根脉尚微弱可辨,是为一线生机。勉拟温氏奔豚汤加味,破阴救阳固脱:附子100克,生山药60克,肉桂3克(冲),沉香3克(磨汁兑入),砂仁5克,茯苓、泽泻各30克,人参20克(另兑汁),煅紫石英、生龙骨、生牡蛎、肾四味各30克,山茱萸90克,炙甘草60克,怀牛膝10克,鲜生姜10片,大枣10枚,核桃4枚(打)。加冷水2500ml,日3次夜1次。
服药3剂后,奔豚汤乃山西省中医学校温碧朱老师遗方,与《金匮》奔豚汤同名异方,李多颇为赏用。本方由附子、肉桂、人参、沉香、砂仁、山药、茯苓、泽泻、牛膝、炙甘草组成,是一首纯阳益火,救困扶危妙方。方中肉桂、沉香直入肝肾,破沉寒痼冷,温中降逆,为治奔豚之专药。于大队辛热燥药之中,重用一味山药之性润,健脾和胃益肺,补肾强精益阴之品为佐,滋阴配阳,共奏益火之原、以消阴翳之效。原方无剂量,李氏经验:君药附子,轻症温养10克,大病阳衰15-30克,危重急症,斩关夺门,破阴救阳100-200克,山药30克,人参平剂10克,急救暴脱30克,加山茱萸90-120克。炙甘草平剂为附子的两倍,当附子破格重用时,保持60克,肉桂平剂10克,火不归原用小量(3克去粗皮研粉,小米蒸烂为丸,药前先吞)沉香、砂仁用小量3-5克,余药随证酌定。煎服法:小剂,加冷水1500ML,文火煮取600ML,3次分服,大剂,加冷水2500ML,文火煮取750ML,日3次夜1次。上有假热,热药冷服,偷渡上焦。
原方主治:肝脾肾三阴寒证,奔豚气,寒霍乱,脘腹绞痛,气上冲逆,上吐下泻,四肢厥逆,甚则痛厥,寒疝;水肿鼓胀等症。本方运用要点,以厥气上攻,为主症,即方名“奔豚”之取意。奔豚为一种发作性疾病,属冲脉病症变。冲为血海,其脉起于小腹,循腹上行,会于咽喉。隶属肝肾,以隶属阳明。当肾阳虚衰,肝寒凝滞,寒饮内停,冲脉即不安于位,挟饮邪上逆奔冲,便成本证。当发作时,患者自觉一股冷气从少腹直冲胸咽,使其喘呼闷塞,危困欲死而痛苦万分。其证时发时止,发则欲死,止则冲气渐平,平复如常,与《金匮》描述一致。李氏运用本方多年,临证加减变通,扩大应用范围,用治一切沉寒痼冷顽症、临床罕见奇症,皆能应手取效,尤对危重症,有起死回生之功。以下各例,俱为温氏奔豚汤佳案。
14、 高血压——温氏奔豚汤加味
胡某,女,46岁。患肾性高血压5年,低在110-120mmHg。近3年异常发胖,食少便溏,呕逆腹胀,头晕畏寒,足膝冰冷。近一个月服羚羊角粉后,常觉有一股冷气从脐下上冲至咽,人即昏厥。约三五日发作一次,其眩晕如腾云驾雾,足下如踩棉絮,形胖而无力。腰困如折,小便余沥,咳则遗尿,时有咸味痰涎上壅。常起口疮,头面自觉轰轰发热,中午面赤如醉。舌淡胖,苔白腻,脉洪不任按,久按反觉微细如丝。脉证合参,认为阴盛于下,阳浮于上,上热是假,下寒是真。治当益火之原,以消阴翳。投予温氏奔豚汤,附子用30g另加吴茱萸15g,肾四味60g生龙骨、生牡蛎、磁石、煅紫石英各30g,山茱萸30g。加冷水1500ml,文火煮取600ml,日三服。3剂后,尿量增多,矢气较多,腹胀大减。头已不停晕,不再飘浮欲倒,腹中觉暖,已无冷气上攻。继服10剂,诸症均愈,血压正常。
原按:据多数病人反映,服本方后,随着尿量增加,各主要症状逐步消失。余忍其理,确是肾阳一旺,气化周行,清阳上升,浊阴下降,如日照当空,坚冰自然消融。则本方对肥胖病的治疗,另辟蹊径,经试多例,皆有不同程度的收效。
评析:作者体会,服用本方后,不止尿量增加,还有大便溏稀而多,腹中肠鸣,矢气颇多等反应,均属郑钦安所谓“阳药运行,阴邪化去”之正常反应,切不可以为药误所致而改弦易辙。
15、 肺心病奇症——温氏奔豚汤加味
赵某,男,64岁。1972年患“慢性支气管炎”,1977年发展为阻塞性肺气肿,冬进一步恶化,内科诊为肺心病代偿期,已达3年。刻诊:冬至当日因感冒突然发病,其症每日寅时先觉脐下筑筑跃动,随即有冷气频频从关元穴处上攻至剑突部,即全身抖动,心悸,恐惧,自汗,暴喘。约1小时许渐止。每日如此,反复发作已20多天。患者面色灰暗,如有薄薄一层雾气笼罩,殊为罕见,恐非吉兆。唇指青紫,颈脉动甚,咳喘频频,痰如拽锯,痰稀而味咸。腰困如折,畏寒,入冬以来足不出户。食纳尚可,便干结,三五日一行,小便余沥不尽。四末冷,双膝尤冷。舌胖润紫暗,脉弦迟,60次/分,腹诊,脐下跃动逼指,其势直达下脘。
内科诊为肺心病急性感染,似属外感无疑。然细揣证情,脉证合参,绝非外感小恙可比。考咳喘一症,初病在肺,久必及肾。患者年高,肾气本衰。加之久病耗伤,重伤肾气。肾在变动为粟,今病而颤抖,正是栗义。肾为先天之本,诸气之根,元阴元阳之所居,又为封藏之本。今肾之阴阳两虚,其封藏、纳气、固守之能大衰。又适逢冬至一阳来复,扰动肾宫,致元气不能下守,时时上奔欲脱。自汗者,非卫气之虚,乃十二经循行之始,经气之行,全赖肾气之充之充,今肾气衰,经气起步难。待卯时日出,阳气难旺而病暂止,亦阴阳盛衰之变;心中恐惧者,肾在志为恐也;脐筑、厥气上功者,肾元失固,且挟冲脉之上奔也;稀痰上涌而味咸者,肾液乘也;腰困如折者,肾将惫也;且肾主二阴,阴亏失濡则大便难,阳衰失统则小便多;至若用清肺、宣肺,必有暴脱之变。救治之法,全在一个固字。拟以温氏奔豚汤小剂再加:熟地黄90g,肾四味、山茱萸、煅紫石英、生龙骨、生牡蛎、磁石,阴阳并补,引火归原,纳气归肾,于发作前1小时服。
服药3剂,诸症悉除,脉沉弦72次/分,危象已退,熟地黄减至30g,续服3剂。再诊时患者喜不自胜,云3年来惟今冬幸未住院。予培元固本散(人参、冬虫夏草、胎盘、蛤蚧、鹿茸、三七、琥珀)治本。
评析:此案初看“似属外感无疑,然而李氏据症条分缕,层层剥茧,认定种种见证,无一不属于肾虚欲脱,再加上脐下筑动,有冷气从关元穴处上攻,乃奔豚之主症,故用温氏豚汤取效。但本方为纯阳益火之剂,何以再加上大剂熟地黄、山茱萸等滋阴之品?除了便干结一症,属于阴亏失濡则大便难之外,还有应该指出,即患者系冬至当日突然发病,这有辨证意义。按照阴阳盛衰节律,冬至一阳生,阳气开始上升,此际发病,提示患者有阴虚之象,逢阳生之时则两热相并而发病,亦为阴虚认证依据。
16、 梅尼埃综合征——温氏奔豚汤
赵某,女,38岁。素瘦,近3年发胖,体重增加10kg一日凌晨5时,突然头眩而呕涎沫,眼睛不敢转动,左右上下不能看,头不敢转侧,稍一动时觉周围房舍飞速旋转,身若坠于深渊之下,吐出痰涎后稍好。医院诊为梅尼埃综合征。3天后同一时间,患者忽觉脐下关元穴有一股冷气直冲入脑,随即舌下涌白沫不止而昏厥。据其婆母追述,患者发病时,四肢冰冷。曾服涤痰汤、旋覆代赭石汤无效。按脉沉滑,形寒肢冷,面色灰滞,舌淡胖有齿痕。证属阳虚衰,火不生土,脾不运湿,痰饮挟冲气上攻。予温氏奔豚汤,附子30g,加生龙骨、生牡蛎、磁石、煅紫石英、吴茱萸,温肾逐寒而镇冲逆,3剂后痊愈。
李某,男,赢瘦不堪,面色灰滞。其症先觉胸中空豁,随即有冷气从脐下上冲,继而天旋地转,耳鸣如潮声,眼前黑星迸射,呕逆泛酸不上。常常昏倒,腰困如折,背部如冷水浇灌,双膝冰冷,纳少便溏,脉牢坚搏,如雀啄状,舌红苔白腻。月初曾驱出绦虫,驱虫后病发更频。据上述脉证,久病见但牢无胃,且见雀啄之象。舌上津润,腻苔已化。诉药后尿多,立觉头暖神清,胸中充实,双腿有力。后服附桂八味丸1个月,得以康复。
原按:梅尼埃综合征,病理为耳迷路积水。本方功能温阳化饮,观药后小便通利可证。痰饮为病,随气升降,无处不到。迷路积水既是病理产物,则浊儹居清阳之位,亦痰饮之类,故治之而愈。余治此症约百例以上,少则3剂,多则5剂必愈。还曾治老妇右目暴盲,余治此症约百例以上,少则3剂,多则5剂必愈。还曾治老妇右目暴盲,查见视盘水肿,以本方小剂5剂,药后小便特多,3日后视力恢复。目疾多火,然阳虚者亦不少见。
古人所论死证,死脉,未必尽然。大约脉见坚牢,多为纯阴无阳,阴霾用事之象。得阳工本费则釜底有为,在上之阴凝自化,人身阴阳气化之理,变幻莫测,但有一线生机,便当救治。
15、痛经——温氏奔豚汤
赵某,女,43岁。31岁时曾患痛经,经行必有冷气从脐直攻中脘,少腹与当脘同时绞痛,呕涎沫不止,经净自愈,已达1年之久,曾服艾附暖宫、少腹逐瘀、女金丹、定坤丹皆无效,当时从肝寒立法,用仲景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,从经前1日服至经净,一方连服7剂,痼疾得愈。12年后,已近绝经之年,宿疾又作,自服旧方3剂不效,乃来求治:脉沉弦搏指,舌淡红无苔,大便干。其症经临之时,少腹曲骨穴左侧有冷气,上则攻于腹中脘,下则放散到腿部血海穴。冷气一动,呃逆频作。泛酸呕涎,头眩,足膝冰冷,寒战如疟同,随即大汗昏厥,移时自醒,症情与12年前大异。前者肝经本经自病,今则八脉皆虚,任督空乏,阴损及阳,肝肾阴寒挟冲脉上攻。当温命火,暖肝而填敛冲脉。予温氏奔豚汤,附子用30g,加当归、吴茱萸、生龙骨、生牡蛎、煅紫石英。经期连服3剂,诸症均愈。且光红舌上竟生薄白苔,大便亦润,汗止,寐安,纳增,直至绝经,再未发作。
原按:阴阳气化之理,确是奥妙无穷。何以纯阳之剂,竟能生苔、润便?盖苔由胃气蒸化,命门又为釜底之火。此火一旺,则阳生阳长,而生化无穷。精、血、津液皆阴精,阴生于阳而统于阳,必得先天元阳振奋,阴液始能蒸、敷布。中医医理,不经临床反复验证,不能领悟。
17、 三叉神经痛——引火汤合芍药甘草汤
裴某之妻,55岁。1984年3月26日初诊,患“原发性三叉神经痛8年,迭用乙醇封闭、针灸、中药皆无效。近年来发作频繁,外受风寒,大喜大怒,牙已拔光,病势日见严重,以致不敢进食咀嚼,以流质食物维持,致消瘦脱形,弱不禁风。此次发病已3日,病前无故右眼赤如鸠目,泪如泉涌,日夜不止,右耳鸣如潮声。今晨因冷风拂面,突觉畏寒。同时觉有热气从右脚心沿腿之内侧上攻头面,迅如闪电。旋即整个右头部如蛇咬蝎蛰,火灼电击,剧痛嚎哭,惊扰四邻。每发作1次,约5分钟,频发30余次,已历3小时之久,头晕脚软,足膝冰冷,口干便燥3-4日一行。诊脉洪大无伦,舌干红无苔。
分析:年逾五旬,肾气已衰,肾阴下夺,阴不恋阳,时值春令,阳气升发。脚底为肾经循行始发部位,龙雷之火不能下安宅窟,循经上攻,上奔冲击无制。拟傅山引火汤合芍药甘草汤大剂,滋阴恋阳,引火归原,柔肝缓急,以制雷火:熟地黄90克,盐巴戟肉、天冬、麦冬各30克,茯苓15克,五味子6克,白芍100克,炙甘草30克。
3天后二诊:药后脚底上冲之气已敛,发病次数逐日减少。每有发作,一闪即过,已可耐受。脉洪之象已敛,目赤、耳鸣均愈。多年痼疾,久痛入络,佐以虫类搜剔,更加细辛引入少阴而驱伏寒,兼寓火郁发之之意。原方加细辛15g,全虫12只,蜈蚣2条研末冲服。
4月4日三诊:上方服1剂发作停作停止,已4日未发。原方再服3剂巩固。追访10年,未复发。
原按:本病为临床常见疑难病之一。各家多从风、寒、痰、火、瘀论治,或可见效于一时,后必复发。盖本病正虚为本,病机在肾,当从肾论治。《素问五脏生成篇》:头痛癫疾,下虚上实,过在足少阴、巨阳,甚则入肾。纵观历年病例,约在百人之数,悉肾阴下亏,龙雷之火上燔,无一例外。病程愈久,病机愈显。盖肾为先天之本,内寄命门相火,为水火之脏。肾中水火共处一宅,水火相抱,阴平阳秘。水足则火藏于下,温煦脏腑,统领一身之气化,是为健康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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